民日報刊文談給孩子起名:在姓名中辨認時代的脈動
何鼎鼎/人民日報
莎士比亞曾在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中寫下這樣一句:“我們叫做玫瑰的這種花,要是換個名字,它的香味還是同樣芬芳?!睂Υ?,很多父母怕是不能認同。最近,一位陜西的父親給孩子取名“王者榮耀”,一名重慶某高校的大學生在開學報到時被發(fā)現(xiàn)叫“黃蒲軍?!?,前幾年更有一位江蘇考生因名叫“是朕”,讓其他考生大呼“給跪了”。奇怪的名字,為何多起來了?
姓名是一個人在社會中被識別的符號,也是寄托父母或自身美好愿望的載體。傳統(tǒng)取名,總是有些“法度”,女的多叫菊、梅、荷、蓮,男的多為財、福、寶、金,或示意美麗,或寓意富貴。2013年之前,“喆”還是個不被接納的異體字,但因為太過吉祥,抵不住大家嵌進名字的熱情,最終在《通用規(guī)范漢字表》中得到轉正。仔細想想,“王者榮耀”何嘗不是如此?雖頗具互聯(lián)網(wǎng)搞笑味道,但與“長富”“昌齡”“耀宗”的距離,可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遠。
人 姓名的流變史,也是一部沉甸甸的社會發(fā)展史。魏晉以前單名通行,南北朝時單雙名平分秋色;大家族逐漸收縮成小家庭后,“某”字輩幾近消亡;獨生子女時代到來后,孟仲叔季式的姓名關聯(lián)也沒了;到今天,單名見得少了,雙名通行了,甚至三字名迭出,可能也是因為前人把能用的名字都用了。
人名,無疑是時代的鏡子,看名字猜輩分,往往能猜中大半。今天的年輕父母,已很少垂愛“蓮”“娟”等字,但他們很可能給孩子取個英文名叫Lily(百合花)或Rose(玫瑰)。回看新中國成立后幾十年,一個名字,就可能凝練著一種時代氣質。曾有學者翻閱人口普查資料時發(fā)現(xiàn),一位出生于1977年7月的女孩叫“囊螢”,這樣的命名,就很有回歸知識、只爭朝夕的時代緊迫感。50后“抗美”“超英”“愛華”扎堆;60后、70后“紅衛(wèi)”“偉紅”常見;80后誕生了無數(shù)“ABB”;而90后的父母在港臺文化沖刷下,不自覺擁抱“子豪”“嘉昕”等。
生養(yǎng)孩子不易,命名權可不是比黃金還珍貴嗎?《詩經》早已檢索,《史記》也已參看,能征求的意見也都征求了,這個過程,可不比十月懷胎輕松??墒?,苦思冥想,怕還是擋不住大批“如有雷同,純屬巧合”。據(jù)報道,2010年后的男孩,子軒、雨澤、宇軒遍地,女孩則多有子涵、雨涵、欣怡。這些重名,再次說明審美是時代霧氣下的露珠。有網(wǎng)友因此調侃,50年后的場景怕會是:“子萱大媽,去跳舞啦”“子璇大媽好巧啊,你也來啦”“子旋大哥,您老也來湊熱鬧啦”。
從這個角度看,取名“王者榮耀”,既是擔心姓名撞車的提前搶注,也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風氣下開放、創(chuàng)意、不拘一格乃至標新立異的產物。此前的趙C差點就寫上身份證了,或許,“路由”“比特”也早已在你身邊學步。目前,因為國內暫時未對姓名規(guī)范進行立法,各方對姓名管理雖有建議但無法落地執(zhí)行。層出不窮的怪名,怕是還會飛一會兒。
誰都知道,不是取個好名字就能帶來好運,但當屠呦呦獲諾獎時,人們也無比驚訝于“呦呦鹿鳴,食野之蒿”的神提煉。這個名叫呦呦的人真的與青蒿素打了一輩子交道,并因此收獲“榮耀”。我們當然不能從結果倒推,也不能主觀臆造聯(lián)系,但不妨想想,千呼萬喚的姓名,在多大程度上能成為“自我實現(xiàn)的預言”?比如錢鍾書,比如陶行知。思及此點,對于孩子的姓名,就不能不慎之又慎了,萬一“王者榮耀”真的沉迷于游戲,那可就不好辦了。
(原題為《在姓名中辨認時代的脈動》)